“請幫我再拿一盒。”

溫時翊聲色偏淡, 尾音清涼沒有情緒。明明是一句很簡單很有禮貌的請求語，可唐檸楞是聽出了幾分別樣的味道。

她抿抿唇, 又捏了捏他掌心, 壓低聲音說：“結完了嗎，結完就快走吧……”

溫時翊垂眸看她一眼, 關心道：“真的很餓？”

不餓。

已經顧不上餓了。

但唐檸卻說：“餓，餓的要暈了。”

溫時翊擡起空閑的那只手，安慰似的碰了碰她臉頰，溫聲說：“再堅持一下。”

唐檸握住他的指尖，扯到一邊, 催促道：“快點啊。”

他低低地笑。

收銀員小姑娘就在這時取來另外的一只小方盒, 聽到唐檸說的那句“快點啊”，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。

唐檸只想找個地縫鉆起來……

結完賬, 溫時翊自然地接過購物袋，離開超市前，唐檸十分小心地回頭看了蔣晗一眼。

剛剛還笑容滿面的人，此時的神情已經有些蒼白了。

唐檸抿了抿唇, 原本還有幾句解釋的話，也都一並省略了。

她遠遠地沖蔣晗笑了下, 還沒說出那句“學姐再見”, 溫時翊就牽起她的手, 轉身離開了超市。

無情無義啊。

一出超市，唐檸立馬摸著他的腰扭了一把。

溫時翊吃痛地吸了口冷氣，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動作, 只抓著她不安分的手帶到唇邊，懲罰似的輕咬了下，語氣無奈且溫和：“怎麽了？”

唐檸氣呼呼地收回手：“你說怎麽了？”

溫時翊容色寡淡，搖搖頭：“不知道。”

“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啊！”唐檸氣得連理智都沒了，“你剛剛在超市是在幹嘛啊？什麽一盒兩盒的，你怎麽不問問人家有沒有促銷活動，幹脆一次性買個十幾盒囤起來好了！”

溫時翊擡眉看她一眼，居然開始很認真地思考起這件事的可行性。

他想了兩秒，正要開口，唐檸立馬出聲制止他——“你還是閉嘴吧。”

溫時翊：“……”

雖然過程讓人尷尬且無語，但好在結果還不錯，唐檸從蔣晗的表情就能看出來，她應該是知道他們已經和好的這件事了，即使是確認的方式有些殘忍……

默了會兒，酒店的專車也到達了約定地點，唐檸和溫時翊沒多做停留，眼神簡單交流了下，便上車回去了。

回酒店的途中，唐檸低著腦袋把買來的面包和薯片一並解決掉，等到真正回到房間，溫時翊要帶她上樓吃飯時，她又完完全全沒了餓意。

溫時翊拿她沒辦法，只好再次確認道：“真的不吃了？”

唐檸捂著肚子窩在沙發裏，搖搖頭，一臉正色：“不吃了。”

溫時翊說：“等下再餓怎麽辦？”

這還能怎麽辦？

唐檸說：“餓了再上樓去吃一頓不就好了。”

溫時翊面色覆雜地看她兩秒，欲言又止，最終轉身摘下手表，邁進浴室洗澡去了。

唐檸：“……”

不知道為什麽，她總覺得溫時翊剛剛看她的眼神……

帶了那麽點嫌棄的意味。

讓人覺得很氣。

半小時後，溫時翊洗完澡。

他推門出來時，唐檸正趴在床上看他整理好的調研資料。

前天在她的強烈要求下，他們換了一個房間，雖然還是有些不可描述，但好在浴室不是那麽公開化，洗澡時，也不至於能看到房間的內容。

所以他一出來就看到原本該在客廳的她，還是有一瞬間的錯愕。

唐檸聽到他的腳步聲，轉過身來，突然幽幽道：“你可真行啊……”

溫時翊以為她是在說工作上的事情，垂了垂眸，一言不發。

唐檸合上手裏的資料，跳下床來到他面前，仰頭眨眨眼，問：“剛剛在超市的時候，我不是暗示你和蔣晗解釋一下嗎，你為什麽不說話？”

溫時翊定定地望著她。

唐檸又說：“說話啊。”

“解釋什麽？”

“解釋我們已經和好的這件事啊。”

她怎麽還在想在超市發生的事情……

“還需要解釋嗎？”

溫時翊的神情很淡，他一邊往窗戶的方向走去，一遍又語氣漫不經心地回：“我以為我做的已經夠明顯了。”

你做得是挺明顯的……

唐檸哼了聲，心裏卻暗自得意。

她別扭了幾秒，跟在他身後，來到落地窗邊，牽住他的手，晃了晃，“你怎麽都不和人家打個招呼啊，我見蔣晗學姐看你的眼神可是充滿了期待……”

溫時翊目光停留在窗外大片的夜景上，回握住她的手，淡聲道：“以前不是你說當著你的面，不準和其他女生眉來眼去地打招呼嗎？”

唐檸一驚，十分裝模作樣：“我竟然說過這種話？”

溫時翊側身，挑起一條眉毛看著她。

唐檸煞有介事道：“以前的我還真是有遠見啊。”

溫時翊瞥開目光，很輕地笑了聲。

“不過話說回來……”唐檸扯著他的胳膊，等他偏過腦袋，才小聲問：“蔣晗那麽漂亮的女生，跟你表白的時候，你就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嗎？”

夜很溫柔、也很舒心。

溫時翊靜默地看著她：“想聽實話？”

唐檸心下一緊，眼神很兇：“難道你還敢騙我啊？”

溫時翊搖搖頭，“不敢。”

“哼。”

“沒有心動。”

唐檸凝視著他的眼睛：“真的？”

溫時翊嘴角牽起淡淡的微笑：“當然是真的。”

唐檸姑且信了他，擡擡眉，不說話。

夜晚容易讓人的溫柔放大，也確實是個值得表達心境的時候。溫時翊垂眸看了她一會兒，視線停留在她被夜色包裹的側臉上，恬靜又帶著粉紅的顏色。

他看了幾眼，忍不住低下頭，攬過她的腰，唇瓣劃過她微張的嘴角。

唐檸全身一僵，“你幹嘛啊！”

怎麽突然就親過來了！

溫時翊目光柔和地看著她，想到什麽，淺聲問：“為什麽這麽害羞？”

唐檸此時臉頰通紅，說話也不怎麽利索，“誰、誰害羞了……”

溫時翊輕輕捏了捏她柔軟的腰，唇瓣輕吻她額頭的發絲，提示道：“在酒店的這些天是，剛剛結賬時也是，最近你和我相處的時候，為什麽總是容易害羞？”

唐檸悄悄抿了抿唇，確定神態略顯自然了，才低聲說：“什麽叫做最近，我明明一直都是這樣的啊。”

看似漫不經心、毫不在乎的模樣。

實則很小心翼翼、也很容易害羞。

沒錯，這確實是溫時翊所認識的唐檸。

也是她一直以來的模樣。

溫時翊用下巴蹭蹭她額頭，頓了幾秒，回憶道：“當年你說喜歡我的時候……”

唐檸驀然站直身體。

“也很害羞嗎？”

廢話。

“我記不大清了。”

你個負心漢。

“但那天你很漂亮。”

唐檸身形一僵。

溫時翊俯下身，這次準確無誤地吻住她的唇，嗓音含糊道：“當時我很心動。”

酒店廣場的夜燈突然齊齊亮起。

驀然暴露在一片明亮之中，唐檸有好半天回不過神來，直到一個熱乎乎的吻結束，她才緩慢的從他剛剛話裏的那句心動走出來，沈默了好久，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，“你那天……”

溫時翊柔情地抱著她。

唐檸說：“……有聽到我在和你表白啊？”

溫時翊落下眼簾，點點頭，誠實道：“有。”

唐檸氣得垂他胸口，“那你為什麽還要讓我重覆一遍，而且你當時的表情，明明就是一副沒有好好聽我講話的樣子啊！”

溫時翊慢慢勾起唇角，想了一會兒，淺聲說：“因為很想再聽你說一遍，所以就那麽說了。”

那天唐檸鼓足勇氣，拿出背了好幾天的稿子和他表白，好不容易一鼓作氣地講完了，誰知道到了最後一刻，他竟然神情淡漠地問她在說什麽，能不能重覆一遍。

簡直要把人氣死。

而此時，他又告訴她，他聽到了。

至於那句能不能重覆，只是單純的還想再聽一遍……

這下是真的把人氣死了。

唐檸憤恨地戳了戳他胸口，咬牙切齒道：“你也太過分了吧。”

溫時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，遞到唇邊親了親，又垂下腦袋，霧蒙蒙地盯著她的眼睛，終於問出了很早以前就想問的一句話——

“既然很害羞，當初為什麽會說喜歡我？”

明明很緊張。

明明很害羞。

明明心裏十分在乎。

面上卻永遠是一副雲淡風輕，毫不在意的模樣。

他是真的很想知道，當初她說喜歡他的時候，究竟是哪裏來的勇氣。

也同樣很想知道，後來她狠心說出分手的時候，又是哪裏來的信念，能保證自己不會難過，保證這份在乎，能真正做到風輕雲淡。

對話的氣氛不知為何走向深沈，唐檸窩在他的懷裏頓了會兒，全靠本能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腰，整張臉埋進他胸口，想了半秒，小聲道：“我也不知道……”

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，也不知道是什麽支撐她與緊張和羞澀對抗。

可她唯一知道的是——

“我就是很喜歡你啊。”

——她說出喜歡的前一天，是她十八歲的生日。

“所以很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
——也是在那天之後，她終於渴望，也迫切的希望，他們的友情可以有另一種長存的方式。

比如說。

“不是以青梅竹馬的身份。”

——而是，愛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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